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,将至天明之时才停下。

    云笺昨夜守着云卿鸾一夜,后半夜她才渐渐退烧,寅时云笺便去上早朝了。云卿姿也是在戌时才醒,醒来时怔怔的坐了好久才唤侍歌,见了侍歌又忍不住掉眼泪。

    薛小娘被主君禁足,谁也不许探望,云卿姿修养了好几日脸上的红印才消了去。不知不觉,殿试的日子接近了。

    翊王府内。

    花暮锦倚在榻上,手中捧着本书,眼皮子也不掀,只淡淡道:“你挡着光了。”

    对面的人无奈的移步,“殿试在即,你倒是气定神闲,我听说,前些日子你去万雁山还遇上了褚和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见对方不急不缓,他急的火烧眉毛,不由得将花暮锦书抢了,皱着眉头沉声道:“我看你是一点也不着急,那人的手都伸得如此之长,明日殿试的人,怕是有一半是他的。”

    花暮锦这才抬眼看他,轻笑一声:“你今日来找我,你家老爷子知道吗?曹萑。”

    曹萑愣了一下,颇为无奈地扶额道:“世子爷,我进你家大门都要提前递上拜帖,我爹能不知道吗?”言罢,他又想起什么,惊呼道:“不是吧,殿下,你怀疑是我爹让我来探你底?”

    “殿下!苍天可鉴,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!你可要相信我!”曹萑不等花暮锦开口,便喊起冤来,“殿下,你翻白眼什么意思?是信不过曹某吗?”

    曹萑还在喋喋不休,花暮锦忍无可忍,“你废话太多了,”又招手叫来非觉,“给曹郎君的茶撤了,他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眼看着非觉将他的茶撤走,曹萑撇撇嘴,“殿下,我在这站了半天一口茶都未喝上,你就叫人撤了,这委实……”

    花暮锦冷笑一声,呛声道:“让你废话半天,话说完了就赶快走,呆久了倒是让人起疑。”倒是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。曹萑见状,也不多言,今日的话算是都说了,见花暮锦如此淡定想来已然是有了对策,呆久了确实容易起疑,转身顺走了他一本书便潇洒离去。

    非觉进门,端了一盏新砌的茶递给花暮锦,说道:“殿试在即,曹郎君的担忧也不无道理,近些年来那位的手伸的越来越长,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花暮锦抿了口茶,头也不抬道:“放心,起码三鼎甲不会是他的人。”

    言罢,他丢下茶盏,头也不回地出门,只吩咐非觉:“二十五日藩楼定好雅间,叫上曹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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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四月二十一1,三年一次的殿试也拉开了序幕。

    云砚卿自黎时入宫,家里一干人也早早便起了,云笺倒是不急,自己儿子的学问他心里有数,只是玉小娘早早便来他院子里,整个人焦躁不安。

    “殿试只是论策,官家给进士赐官职罢了,你莫要担心。”云笺耐着性子安慰她。

    今日他沐休,无甚事,便也有时间与她说话。

    “官人,砚卿如今二十有二,他的婚事…”玉小娘点到为止,又观察云笺的反应。

    云笺喝了口茶,“放心,砚卿的婚事我与老太太早早便打算好了,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等大娘子入门,最迟年底便可找合适的人家了。”

    玉小娘见他眉间郁色浓浓,明白他是想起了宋澜,也不敢再说什么,只巴巴的说了几句话,连忙退下了。

    时辰过的快,落日时分云砚卿回府。一进门便差人告知老太太安心。

    四月二十五日,传胪大典2。

    天还未亮,云砚卿便进了宫。

    传胪大典在广政殿举行,十分隆重。云笺早早便出门,云家姐妹也起得早,只待天亮后去藩楼看状元游街。

    云家姊妹至藩楼时,楼里挤的水泄不通,好在云家早早便定了雅间,正对着御街。

    几人方坐一会儿,便有自家小厮笑吟吟进来。

    “恭喜娘子们,礼部张贴皇榜,咱家大郎君被官家点为探花!此刻怕是骑马朝着御街来了!”

    云家姊妹高兴坏了,云舒菸此刻倒是也不顾什么仪态,伸长脖子往外看,云舒窈连忙扶住她,怕她掉下去。

    御街两侧围满了人,却也无人阻碍街道。骑着黑头高马走在正中央的是状元郎。一袭红袍,头戴双翅冲天冠,冠间戴了朵金花,整个人神采奕奕。

    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榜眼和探花,分别戴着宋氏长翅冠与似锦平冠。

    云舒菸大叫起来,指着云砚卿的方向,“快看快看,大哥哥在那!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极大,右边开窗的小郎君笑道:“小娘子,你家哥哥是状元郎?”

    她转头,歪头笑着,骄傲道:“虽不是状元郎,却也是探花郎!”

    一时间,右边雅间的小郎君欢笑起来,“哟”声此起彼伏。云舒窈抬手将窗子微微关了些,阻隔了隔壁的视线。

    御街上的小娘子们看三鼎甲眼睛都看直了,三人瞧着年岁差不多大,自古以来的探花都是最好看的,却未想到今岁状元郎竟与那探花郎容貌不相上下。便是随意一笑,便引得小娘子春心荡漾。

    云舒窈也直勾勾的看着那三人,眼中含着不一般的情愫,旁人不知她看谁,云卿姿可谓心知肚明。除了那打马长街过,威风凛凛的状元郎还有谁?

    “阿姐,那戴金花的状元郎是哪家郎君?”云泠自然也看见了云舒窈望着的人,眼睛一转,便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哪家郎君,他是沈南枝。”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状元郎看,眼中含着柔情。

    那状元郎好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,忽的抬起双眸,看向她,眼角有些湿润,嘴角上扬。云舒窈并没有躲,只是回了他一个笑。

    云舒菸好奇地转过头,口中调侃:“阿姐你们认识啊?”

    见她点头,又探着头看了看御街,街旁的行人也看到了状元郎的目光转向藩楼,皆好奇地张望,只是此刻藩楼雅间窗口聚了太多人,分不清他看的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云家姊妹都心知肚明,威风凛凛的状元郎瞧得自然是云舒窈,都相视一笑,不由自主的开始调侃她。

    “沈南枝,”云卿姿微微咬重这个名字,而后又道:“我说呢,平日里只爱香膏的五娘子怎的今儿转了性子,一大早便让我们准备来看状元郎游街呢,原来是故人…”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云舒窈,惹得她面色绯红,整个人羞赧不已。

    云舒菸与云泠早就笑作一团,也学着云卿姿的口气说着“原是故人”,云舒窈羞得拿手捂住脸,不敢看她们。

    姊妹几人闹作一团,纷纷调侃云舒窈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藩楼的另一间。

    花暮锦坐在雅桌前,单手撑着下颌,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糕饼。非觉与行简站在门口。

    站在窗边半晌的曹萑,看清了三鼎甲后,“嘶”了一声,“殿下早就猜到是这三人?”见对方点头,又疑惑道:“这…探花郎是云家郎君,他父亲是内阁大学士,那人倒也没有如此本事让他家倒戈,剩下两人……”他顿住,余下二人他未曾见过,亦不知是何身份。

    “榜眼名为周措,渭州铭川人士,你应当听过他父亲的名字,周崇。”

    曹萑恍然大悟,“是当年三次出征南朝,斩下南国主首级的周崇!”他又觉得不可思议,多看了几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周措。“没想象到啊没想到,周崇一介武夫,居然有个如此厉害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,周崇远在边境,况且他与宫里人关系匪浅,这周措可用吗?”

    花暮锦将他的扇子打开,轻轻摇着,曹萑想到的他又怎会想不到,“周措是他爹在外欠下的风流债所出的,前些年刚认祖归宗,在这之前,我们的人就已经联系上他了,放心用。”

    他又开口,“至于那个状元郎,是个聪明人,忠于兖朝。”

    曹萑也瞬间明白他说的“忠于兖朝”是何意。忠于兖朝便是忠于官家,忠于天下,忠于百姓。

    二人方说完,卫青岑提着几壶酒冲了进来,见曹萑也在,忙收起笑,换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,凉凉开口:“哟,竟没想到曹郎君也在此,我来的不巧了。”

    “嘶,我听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,倒像是你来得,我来不得一样。”曹萑不客气的回怼。

    卫青岑原是只想激他两句,谁料他却一副要吵架的模样,便也起了气性,双手环抱在胸前,大有一副泼妇骂街的阵仗。曹萑见他如此,翻了个白眼,也拿出了架势,俗话说,输人可不能输了气势。

    花暮锦在卫青岑开口说话之际便带了非觉逃离那个是非之地,这二人一见面就掐,自小便如此,也不知结的什么梁子。

    他行至二楼,正巧云卿姿及云家姊妹出了雅间要回府。

    云家姊妹皆行礼问好,花暮锦与云砚卿交好,幼时又在云家私塾上过几年学,是以,云家姊妹对他都不陌生。

    “给各位娘子问安。”花暮锦朝她们作揖,他的目光却看着云卿姿,而后笑道:“给娘子道喜了。”

    云卿姿与他目光相对,不自然地看了几眼身旁的姊妹,见她们神色未变,这才笑道:“多谢殿下,兄长为这次科考博力许多年,此番也算是得偿所愿了。”

    花暮锦颔首,又笑道:“替我与你家兄长道喜了,贺礼晚些我让非觉送来。今日我有事,便先告辞了。”言罢,他又朝众人作揖。

    待他走后,云舒菸顽笑道:“世子殿下也是才华斐然,怎的他不曾参加科考呢?”

    她是真的疑惑,英国公府的李小公爷、衡王府的世子爷都参加了科考,虽然名次不高,这些大族之子也当是想要走科举之路证明自己吧。

    “傻妹妹,世子殿下家事显赫,无需科考,将来他可是要继承翊王衣钵的人。”云舒窈摸着她的头解释道。见她还有想问的,忙又道:“有什么话回家再说,免得旁人听去乱嚼舌根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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