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府内,云笺云言散朝回来,方至屋内,便有睦元堂的使女来传话,说是老夫人有请。

    云笺云言换了常服,不多时便志睦元堂。屋内早已摆好饭菜,二人净手后便落座。

    三人默默用饭,云言眼观鼻鼻观心,云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。云笺看今日的笋做的不错,便夹了给老太太,他随后也照做;云笺盛了一碗汤给老太太,他立马起身要盛汤,却被云笺踢了一脚,眼中的暗示不言而喻。云言忙低头扒饭。

    饭后,云笺云言又陪着老太太吃茶,云言心里惴惴不安,眼皮一直跳个不停,预感有什么坏事要发生。下一刻,老太太便叫他了。

    “老二,你那个儿子还是莫要娇养过头了,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,你有空多教教;你媳妇掌管府里中馈,一天忙的脚不沾地,你当爹的,要上心。”

    云言连忙点头,“母亲教训的是,儿子记下了。”

    云老太太摇头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,“去年我这般说你也说记下了!可你看看你的儿子女儿!一个畏畏缩缩,在客人面前毫无半点世家公子的礼仪;一个整日在家里耀武扬威,追着姐姐妹妹吵嘴,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?”

    云言愣住,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,半晌说不出话,额头上急的冒汗,云笺轻咳一声,云言忙道:“是儿子管教不周,母亲别气坏了身子。儿子回去就管教,一定让那两个不守规矩的安分!”

    云笺恭敬道:“母亲别生气,孩子还小,总得收驰有度方能教好,这也是急不得的,让二弟回去好生教训一顿方罢了。”

    云言忙不迭的点头说是。老太太摆摆手,“行了行了。”又想起什么,问云笺道:“砚卿如何?这马上便要殿试,叫他切勿掉以轻心。”

    “儿子嘱咐过了,母亲放心。”云笺答道。

    老太太欣慰的点头,又看了眼云言,道:“钰哥儿也十六了,也在书孰里念了这么多年书,我看一点精进都没有!也该让他去正经地儿读几年了。”

    她话里的暗示不明而喻,云言要是这都听不懂倒是白读这么多年书了。只是他觉得云钰舒在京都上书孰也不错,何必跑到南宁去读书,离家又远……

    云老太太一双精明的眼睛自然也看出云言在想什么,只恨不得撬开他的脑子,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稻草!

    “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也知道,慈母多败儿!你是要钰哥儿留在你身边一事无成还是让他日后考取功名?你回去好好想想罢,别糊涂!”

    云言耷拉着脑袋,沮丧退下,云笺看着他无奈的摇头。

    云老太太抿了一口茶,眼睛看向云笺,“上回同你说的事,考虑的如何?”

    云笺苦涩道:“母亲…儿子不孝,我……”

    云老太太皱着眉头,“老大,方才是说的话你是白听了吗?这事我不是只为你考虑了,你也多想想你的孩子们!”

    “砚卿及冠之时我便同你说了,你既然不愿便也罢了。家里一直压着他的亲事,你道是为何?老二媳妇一直琢磨着要将她娘家姐姐的女儿嫁给砚卿,你们大房没有主母,日后孩子的婚事难不成全让老二媳妇做主了?”

    “母亲……”

    云老太太拍了下桌子,厉声道:“你为人子为人父,其中的利弊你不知晓吗?”看他神色黯然,又柔了话语:“我知道你念着宋澜,可…宋澜要是知晓你如今为了她,不管她的孩子们,她会如何?”

    这些问题,让云笺沉默,他垂着头,眼中有着无限悲凉,半晌,才慢慢开口:“我还是舍不得她……”

    “家里记得她的不多了,我曾经答应她的…怎么能反悔呢…”他的眼中有了无限缱绻,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。

    云老太太看他这幅模样,不由得有些头疼,又觉得有些好笑,云家这么多年,倒是出了个痴情种。

    她望着云笺,叹了口气,“总之,如今只是要你点头而已,想想你的儿子女儿。”

    又疲惫的靠在椅子上,摆手让云笺退下。

    云笺木讷的点头,站在原地思绪万千,最后,问了句:“续弦是谁?”

    云老太太有些诧异他的反应,估摸着应该是想清楚了,“南宁温家的娘子,温婵玥;便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位。”

    云笺眉头一皱,脑中想了半晌,只模模糊糊记起一张富态温和的脸。

    只听云老太太又道:“她三年前与夫家和离,回了南宁;去年,她兄长升了官,便将她接来京中。说来也巧,我与她嫂嫂家祖母乃是好友,听闻我在给你寻续弦,便同我荐了这温娘子,我瞧她慈眉善目,又早年丧子,怕是对孩子会更上心。”

    见云笺眉头紧皱,“她是个极好的,只是遇人不淑,平白耽误了这些年。与你说这些,只为让你安心,她若过门,对你,对孩子们都好,云家大房诸多年来没有主母,外头人是怎么说的你不是不知。”

    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,云笺也妥协了。

    还有些事云老太太并未同云笺说,宋家也派人来过,说是将宋澜的表妹作与云笺续弦,她私下见过宋澜表妹,对方一副愁容,问了半晌,原来是不愿嫁姐夫,虽说姐姐去世妹妹嫁姐夫作续弦已是京中常事,可但凡还有些体面的人家也是绝不做此事,当即云老太太便拒绝了宋家,且断了对方的想法。

    想用妹妹再和云家绑在一起,可谓是好笑。云老太太不屑。

    送走了云笺,齐妈妈端了碗消食汤给云老太太,“老奴瞧着主君怕是还是有顾虑和不愿。”

    云老太太叹了口气,道:“我又何尝不知,太多年了,他该放下了。他心里惦记着宋澜,也愧疚…唉,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啊。”

    齐妈妈忍不住道:“若不是当年出了意外,大娘子也不会……”剩下的话她也说不出。

    云老太太没接这个茬,只是捻着手里的佛珠。忽的,外面传来花盆打碎的声响,齐妈妈忙出去看了看。

    院落中只有打扫的一个小丫头,目瞪口呆的瞧着碎了一地的花盆片子。

    东转角处有一裙角飞走,齐妈妈没看清,只是心中有些疑虑,还未开口责问小丫头,只听对方道:“不是我打碎的,是…六娘子跑的太急撞到我了…”

    齐妈妈眸子暗了暗,看了眼东转角处,沉声道:“扫了罢,只当你没见过六娘子。”

    说罢,她连忙进屋,将此事告知老夫人,云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,并不惊讶。

    “总会知晓的,如此摊开了便更好,免得日后有嫌隙。”老太太如此说到。

    四月的天逐渐热了起来,杲杲日光倾泻而下,明厢阁的隔间里摆放着风轮,有专人负责,是以,屋内倒是有着丝丝凉意。云卿姿挑选好了帖子与书籍,付了钱,掌柜存了票据,便有专人送至云府。

    “阿景,可否赏脸一同去蕃楼食中饭?”花暮锦提着几幅画,笑吟吟地问道。

    云卿姿摇头,想要拒绝。

    “影来也在,方才便已回来了,此刻正等着我们呢。”

    见她还在犹豫,微微歪了头,笑的灿烂,“走吧,阿景。”

    当云卿姿进了蕃楼,瞧见空无一人的雅间,她默默翻了个白眼,真是中邪了才会跟他走!她此刻甚至有些怀疑,花暮锦是不是会给人下蛊,只要盯着他那双眼睛,便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引导。

    她有些气愤的坐着,侍歌清谷站在一旁面面相觑,俩人都憋着笑。花暮锦将人带入雅间,自个儿却与非觉不知上哪去了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,赵影来推门而入。

    方坐下,过卖便上了酒菜。花暮锦与卫青岑也进来了。云卿姿见状,小声问道:“和好了?”

    赵影来撇撇嘴,“才不是,只是回来陪你用饭。”云卿姿瞧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,也没多问,只安静用饭。

    忽的,花暮锦笑道:“听闻云首辅要续弦,这倒是你家这几年来少有的喜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下说什么?什么续弦?”云卿姿听了半句便觉有些不对,十分无礼的打断他。

    花暮锦以为她没听清,准备再说一次时,被卫青岑眼疾手快的捂住嘴,又见赵影来对他使眼色,暗道糟糕,她恐怕还不知,这下倒是被他提前透露了,他此刻倒是有些怕她生气。

    她是生气了,“你们都知道?”见三人点头,她心里闷闷的。他们都知晓了,恐怕京都都传遍了。随即,脑中思绪飞涌,联想这几日云卿鸾的反常,温娘子的到访,还有云老太太的态度,她明白了,这一切都是因为温娘子要成为云笺的续弦,又有些懊恼和生气。平日里人人都夸她七窍玲珑心,家里边的人如此反常她都未发觉,怕真是安稳日子过多了。

    思及此,她起身便要离开,“影来,我先回去了,”有对花暮锦福身,“殿下,少陪了。”

    赵影来反应快,忙道::“我同你一道回去。”

    二人走的匆忙,留下花暮锦卫青岑面面相觑,卫青岑道:“这……你多嘴了。”

    花暮锦轻撇了眼他,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,卫青岑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,只叫非觉去提了几壶眉寿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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